书接上回,眉庄听罢太后此言,不禁再次落泪,忙撩衣裙跪倒,深深拜了下去——
太后静等着眉庄拜完,方切切道:“眉儿,哀家今儿让你过来,就是想给你吃颗‘定心丸’,哀家也即将回天复命,咱们的缘分尽了。
你与温实初的事,皇上已谅解,且因你分娩时便血崩而亡,也算现世现报,抵消了这桩罪孽。那温实初挥刀自宫,自断了温家香火,也算偿还了此番业债。所以,仅因此事,并不会令你轮回受阻,你可放心。至于其它的事,哀家不便过问,也不得干涉,你们便随业随缘吧。”
“什么,太后就要离去了么?”眉庄诧异不舍道。
1:半梦半醒半养神,倏然宫中多一人,自称天外下凡客,竟是本尊自己魂
“是啊,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自此,你我母女‘两世的缘分’算是彻底终结了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?”太后目光中有着隐隐的眷恋与不舍,温言道。
“太后,既然嫔妾与太后的缘分已尽,嫔妾自知强求不得,只是,嫔妾心中还有个疑惑——”
“若是甄氏的事,便算了吧。”未及眉庄说完,太后便果断拒绝道。
“太后,既然她与嫔妾造下的是同样的罪孽,为何皇上独独不肯宽宥她?太后有没有可为她解冤洗业的法子?”
“没有,这件事哀家管不了,也不能管,一切交由端妃审理便罢。你操什么心?”太后已经面现慍恼不悦之色,语气生冷道。
“太后……?”
“好了,没别的事,你便跪安吧,哀家也乏了。”
眉庄见恳请无望,也只得再次行礼告退,遂悻悻地站起身子,退出寿康宫——
太后怅然地望着眉庄的背影,摇头喟叹道:“你这孩子,一口一个甄氏,难道甄氏在你心里便那么‘重要’?你真的了解那个人么?”言罢,太后长长叹了口气,神思有些恍惚。
“太后,敬妃来给太后请安,现在宫门外候着呢。”竹息的一声回禀,把太后从恍惚中唤醒。
“哦,那就让她进来吧。”
按下敬妃与太后将会说些什么,暂且不提。
且说甄嬛,暂且亦无甚‘政事’,也算难得清闲,槿汐去了大半日也未见回转,不觉有些困倦之意,便独自斜卧在榻上闭目养神。恍恍惚惚中,却见正厅地两扇宫门被缓缓推开,随即,门口便升腾起一团白雾,待白雾袅袅散尽,厅内竟赫然站立着一位女子——仿佛从天而降一般。
甄嬛十分讶异,便脱口问道:“你是谁,怎敢不告而入,擅闯宫门?”
女子莞尔一笑,对甄嬛的询问却置之不理,遂继续向甄嬛榻边走来。
“你到底是谁,此地岂是你想来就来的?还不站住!”甄嬛见此人如此不知礼数,不禁有些慍恼,语气也随之加重了几分。
该女子却依旧缄口不语,并径直及至甄嬛榻前,也不等甄嬛开口相邀,兀自紧挨着甄嬛身旁坐了下来。
甄嬛本能的缩了缩身子,一股怒火随即升腾而起,忍不住沉声喝道:“放肆!竟敢如此藐视本宫,你到底是何人?”
“熹贵妃,你仔细看看,当真不认得我么?”女子气定神闲,不卑不亢道。
一句话提醒了甄嬛,方举目细细打量了一番,不看还好,细看之下,甄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声音也由愤怒逐渐转成了错愕与惊讶:“你,你的容貌气韵,为何会与本宫如此相似,你到底是谁?”
“熹贵妃,这会子闲着也是闲着,你或可猜上一猜。”女子垂下眼帘,两手交叠在膝上,面无表情道。
“这会子本宫没心思跟你打这闷葫芦……还请尊驾自报家门。”
“既如此,那我便直说吧。”女子乜斜了甄嬛一眼,神色从容道:“我便是‘你’”
“你说什么?”甄嬛狐疑道。
“就知道你不信,我却是据实相告,我真的就是‘你’。”
“荒唐,岂有此理。你在戏耍本宫么?”
“不管你信与不信,我皆要如实相告。此刻坐在榻上的你,只是你此生的‘人魂’,当你即将转世轮回时,喝了孟婆汤,这一世的记忆便会被抹除。人魂只能保留这一世的记忆。而‘我’,则是你的‘天魂’——
天魂不仅要保留着你累生累世的记忆,还要忠实记录下你此生的一言一行,一思一念。你此生的兴衰荣辱,一举一动,皆逃不过天魂的眼睛。”
甄嬛闻听此言,愈发觉得难以置信,遂骇然不已。待要开口反驳,略略转念一想,又恐确有其事,不禁有些惶恐,遂惴惴道:“当真?你当真是本宫的‘天魂’?”
“绝无虚言。”
“有何凭证?”
“凭证?”天魂女侧过脸来,定定的注视着甄嬛道。
甄嬛有些心虚,却也强打精神道:“若无凭无证,让本宫如何信你?”
2:自审自问自扪心,假仁假义假当真,无辜龙胎遭残害,婴灵何处得安身?
天魂女闻言,微微点头,面无表情道:“说的也是。”
“所以呢?接下来,你可要提供凭证?”
天魂女道:“是呀,以往你做过的那些‘众所周知’的事,自然算不得凭证。因此,今儿我也只能与你‘说一件别人皆不知道的事’——唯有你我心里清楚。这样的可算?”
“你先说来听听。”
天魂女略沉吟了片刻,须臾,方道:“当年,你腹中的那个孩子,当真是‘先天不足,必然要滑胎么’?”
“孩子,哪个孩子?你,你在说什么?”甄嬛一时不解其意,不禁眉头微蹙道。
“就是你‘用于构陷皇后’的那个——孩子。”天魂女不疾不徐,冷冷道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甄嬛的脸色有些发白,瞬间神情警觉,色厉内荏道。
“我只想问问,那个孩子果然如你在‘内宫宣扬’的这般‘胎里不足’么?”天魂女再次询问道。
甄嬛的脸色渐渐阴郁凝重,强打精神道:“这并非由得本宫自己诊断,而是两位太医的结论。”
“呵,算了吧,在我面前就不要再演戏了?这里又没有外人。其实,你心里比谁都清楚,那孩子根本没什么‘异常’,且胎像稳固。你蓄意在敬妃与端妃面前宣扬那个孩子‘胎里不足’,不过是想联合她们‘与你一起借这个孩子’扳倒宜修罢了。”
“你,你血口喷人!”甄嬛压低声音,极力强辩道。
“你心里明白,对你而言,端妃与敬妃不足为患。你最大的劲敌便只有宜修。反观端妃与敬妃,皆无皇子,对于她们而言,后宫中无论你为大,还是宜修为大,她们皆可安度晚年,因为她们对谁都构不成威胁。
所以,肯下血本对付宜修的——也便只有你了。自然了,你有皇子,更具优势,既然你肯背水一战,她们也乐得‘顺水推舟’。”
“凭空捏造,信口雌黄……”甄嬛有些恼羞成怒,竟忍不住低声嘶吼道。
天魂女却气定神闲,徐徐道:“在卫临给你诊脉之时,你故意假装作呕不止,意在提醒卫临——‘此胎异样、不适保留’,且要借他之口说出结论。
如此,你便可避免留下“为达目的、不惜杀子”的恶名。卫临心领神会,自然会顺水推舟,投其所好。只是,这家伙也精明的很,不肯独自承揽责任,因此才推说温太医或可‘斟酌挽救’,借此便抽身免责了。”
“真是荒谬,你倒真会杜撰。常言道,‘虎毒不食子’,那毕竟是本宫的亲骨肉,本宫怎么舍得?……”
“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,无须与我辩驳。也是,人性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敢面对‘真实的自己’——”
“情势所逼,本宫不得不拼死一搏,一山不容二虎,我若不先下手,我迟早会死在宜修的手里,宜修的手段狠辣,你不是不知道,一旦她得势,一旦三哥继承王位,我们母子便会死无葬身之地!”
“那就可以利用自己的孩子做诱饵么?你以为,孩子未见天日,就没有自己的感情和神识?”天魂女愤然道。
“本宫知道,本宫自知对不起他,已经让宝华殿的法师超度过了。”你的超度意在减轻自己的负罪感,与那孩子而言,毫无意义,就如你杀了人,又去给那个人赔礼道歉,有什么用?更何况,即便你找人超度,也得孩子自己‘愿意走’才行啊。”
“这是什么话,难道我那孩子不曾被真正超度、离苦得乐?”甄嬛骇然道。
“是的,这小婴灵执念很重,根本不愿走,因此,一度沦为了流浪的孤魂野鬼,在冥界时常被恶鬼欺凌,还被飞禽或野兽的恶灵追杀硺食,十分可怜。”
“啊,竟有这等事?”
“后来,还是我亲自下来把他抱到了纯元皇后的宫门口——纯元皇后得知他亦是皇家血脉,便连忙抱入宫中,细心照顾。只是,那孩子对你怨恨不已,发誓永远不会见你的阴灵……”
甄嬛闻听此言,不由得如鲠在喉,痛悔心酸不已,口里喃喃道:“额娘错了,额娘对不起你,孩子,是额娘害了你,是额娘害死了你……”
“娘娘,娘娘,您怎么了?快醒醒,可是被魇住了?”耳边忽然传来槿汐关切的声音,甄嬛忙睁开眼,环顾四周,却发现原来是场梦。
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(水逆了,恐又要拖沓更文了。)